姚茸说是啊，我现在就很糊涂。凭心而论，梁军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有学识有修养，还特别体贴人。我怎么挑也挑不出他有什么不好，又总觉得他身上还缺点什么?
　　三木问，是缺乏激情还是生活情趣？
　　都有点儿。我也说不清。他更像一个称职长兄，跟他在一起我常常产生这样的错觉，我倒像是他的亲妹妹而不是他的女朋友。我经常生气他却从不生气。他的大度让我受不了。人很怪，太风平浪静，反而觉得枯燥乏味，很空虚。
　　三木认真地咀嚼着姚茸的每一句话，嚼出了一嘴苦味。但他还是怀着某种明显的企图说，不过，爱情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冒险的爱情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可是，没有代价的爱情就如同一杯亮着的水，透明，但无味。
　　三木沉默了良久，才说，理想总是美妙的，现实却很真实，很具体。
　　姚茸垂下了头，低沉地说，太具体了，具体得没有留下一点哪怕是想象的空间。她突然睁大眼睛看着三木，语气坚硬地说，军营是不是太压抑了？是不是离现实生活太远？为什么铁骨铮铮的军人在生活中却是那么脆弱似乎连哭和笑也失去了自然？
　　这太残酷了！姚茸的话伤害了三木也伤害了所有军人的自尊心。三木大口大口地吸烟，又用指头掐灭了烟头，想说什么又什么话也没说。
　　姚茸意识到了她对三木对所有军人的伤害，她真诚地说请原谅三木，我没有亵渎军人的意思。刚直、诚实、可靠是军人最宝贵的品质。我常想，离开梁军我也许会后悔的。
　　此时的三木已完全放弃了创造一桩爱情奇迹的奢想。爱情是信任与理解的别名。他想，一切人为牵就的爱情不仅庸俗而且可耻。
　　三木强颜一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自由是爱情的真谛，谁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他又点了一支烟，用一种显得轻松愉快的语气接着说，谈点别的吧。你说你明天就动身 去深圳？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
　　我们去机场送你好吗？
　　姚茸思忖了一会，说还是别送了。其实，我请你来主要是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
　　有空多陪陪他。我知道他的感情很脆弱。
　　你放心吧。
　　姚茸紧紧握住了三木的手，他感到了这一握之间隐含着的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姚茸的眼睛潮湿了：三木,你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好心人,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别这么说，我们都是朋友。
　　贺玲决心要就女权问题同大男子主义思想很浓的席助理好好理论理论，理论的结果却是两败俱伤。做男人的感到了做女人的不易，做女人的也体谅到了做男人的艰难。如果再继续下去，就很有可能出现一个被捕，一个就范的结局。有人说人类有三种性别：男性、女性和女孩。贺玲却是介于女性和女孩之间的那一种，既成熟又纯情，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故事本身的逻辑演绎。
　　贺玲是在害怕自己会哭出来时离开席助理的寝室的。但表面上她显得异乎寻常的镇静。她佯装困态，说，不跟你争了，我困了。起身就走了。她一走席助理就被一根孤独惆怅的情丝捆绑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抱个西瓜钻进了梁助理的寝室。
　　他俩在性格上的差异很大。梁助理是那种每一个生活细节都很到位的人，决不会疏忽到睡觉忘了刷牙。席助理却稀拉得很，情绪很好或很糟糕时几天不洗脚就钻进被窝不算新鲜事，梁助理业余时间好读书，席助理则爱光着膀子踢球。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交往。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他们有一个特别相同的爱好： 吹牛或叫侃大山。一个吹得严谨缜密左右逢源；一个侃得风趣幽默游刃直余。吹到眼睛上侃到极兴处，两人便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捂着腰叫哎哟我的天!像俩宝贝疙瘩似的。
　　席助理知道这几天梁助理心情挺惨淡，进门就说，冬天从这里夺去的新春会交还给你。来，杀瓜!
　　梁助理也很想奔放一回了，这些天为情所痴为心所怨把自己折磨得放屁也不成腔调。他一刀杀开瓜，说前嫌尽释不谈情事。来，吃瓜!
　　两人吃着瓜随便扯淡。　文坛泰斗影坛怪才歌坛明星体坛健将商界倒爷江湖骗子，蒙哥马利麦克阿瑟彭大将军......天麻星空一通神侃。然而侃着侃着话题就跑了调转了弯最终还是涉猎到情事上来。
　　席助理冷不丁冒出一句:哎老兄你认为贺玲这人怎么样?她好像对我有点那个意思。
　　梁助理一下颓丧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藤椅上。他半睁着眼用一种老成的语气说，有些看起来很有意思的意思，结果往往一点没有意思。
　　席助理便感叹起来，奚落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说爱情这东西挺他妈邪乎，几年前别人给我介绍对象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跟心目中的偶像相差十万八千里。如今年纪大了一猴急想随便找一个只要不碍观瞻勉强对得起观众就行反倒比登蜀道还要难。要说我这人档次也不低，堂堂中尉副连职军官闹不清怎么就成了婚恋问题的困难户，而这事组织上还没法救济。
　　梁助理依然是一脸持重，说你这话挺对不住爱情的，找个爱人跟买件儿童玩具不是一码事。
　　席助理说，如今啊，那种纯洁的为爱而爱的爱情只有去历史博物馆缅怀了。说穿了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就像钱钟书先生所说的那样，婚姻是一座围城，在外面的想攻进去，在里面的想攻出来。
　　梁助理像神甫为罪人忏悔似地说，我建议你还是别轻易摘掉了笼罩在爱情上的面纱，一览无余的东西没有什么意境可言。他往椅背上一靠，散淡地叹息一声，说，还是让爱情回到神秘的天国中去吧，老子说得好，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三木见过姚茸，回来直奔处长家。处长的家属正声色俱厉地讨伐他言而无信。处长肺有毛病，家属劝他戒烟，还给他买戒烟糖。处长一激动就整了件很没屁眼儿的事；竟授人以柄给家属写了戒烟保证书，还信誓旦旦扬言从今以后抽一支烟短命一天。保证了几天更没出息了，烟没戒掉戒烟糖有吃上瘾了。几次想索回保证书家属拒不答应。偷着抽吧骗别人容易骗老婆难，一上床就露了馅。吃了几顿批评后他又有了邪招，偷偷抽了烟后赶紧嚼茶叶。家属蒙在古还真表扬了他几回。不幸这天躲在厕所抽竟让上初中的儿子逮住了。